La Pomme de Pin

     我作了一個惡夢然後在凌晨三點整醒過來哭。

     感覺這很像是小學生才會遭遇的事？是說印象中我向來只有在睡前掉淚睡醒眼睛腫到像核桃的前科，可從來沒有丟臉地在睡夢中途墜回現實世界的經驗。

     夢中我死掉了，被在巷子裡車頭切右倒退嚕的藍色卡車撞倒，像隻青蛙般、從和任一對的Giant銀色腳踏車上向後飛了出去。

     在作這個夢前，我可能還作了1～2個比較歡樂溫馨的夢，場景好像是我和南投老家的親戚們一起住在一間"彰工宿舍+南投新建老家"風格的房子裡，看來有些和往年大夥聚頭過的清明節重疊。

     採光良好的二樓有扇白色木框的半身窗。奇怪的是，家中的每扇窗戶都很正常，卻唯有這一扇常沒事會自個兒共振發顫、掩蓋過午後奶白色陽光投射下的寂靜氛圍。

     我對暖洋洋、宛若熱牛奶或薏仁粥散發著熱氣的意象很沒輒。

     接著我無意間發現一樓廚房走出去就能發現隱藏在後門外的礦坑火車站，棕褐色石壁粗鑿的挑高窟地，舊式木板軌道的採礦車載著不知打哪來的少數乘客穿梭其間。二樓的白窗想必是因為和這奇異的車站洞窟構造相連，才會三不五時有班次經過便劇震嚎哭起來。

     正當我探險夠了，從陰風陣陣的礦坑迆迆返回家中時，一陣不輸921大地震的撼動力卻猛地直擊而來。所有人均慌成一團。

     而我不顧親戚們的阻止，自顧自一個人上到二樓由白窗一躍——

     懸空

     刺白光線

     而後，回到了夢裡的現實生活。

     夢境依舊未完。

     在那個鮮明的夢之現實中，我和任還是同校隔壁班同學（年齡也許是高中），放學後會一起騎腳踏車回家；於是我體會了久遠而熟悉的日常，和"既非過往也非大學同學出演"卻一點也不陌生的無名同學們，和任，和爸媽度過了一天、大概任何人都曾經享有過的生活。

     隔天放學才發生了，那個像慢動作膠捲播放般的意外事故。

     當然夢境是沒有什麼痛覺可言的（除非現實中你無意識把頭掛在床梯邊緣然後卡著了耳朵），所以那一瞬間我甚至分神注意到，任就騎著另一台Giant雙胞胎在我的正對面目瞪口呆，下一幕她的臉就隱沒在藍色卡車左後方的屁股後。

     我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尖叫聲便發現自己正以令人不耐煩的凝鏡手法騰在半空中。

     一瞬即為永劫。

     之後直接被拋入一間極端整潔（簡而言之和目前的5409寢完全相反）的男女合宿寢室。

     夢境依舊持續。有個溫和的領路人正在等我，等著跟我解釋我出了意外所以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用的是什麼說詞忘記了，只記得他一直很溫和，解說完後我也沒問什麼蠢問題，大概還沒接受事實吧。

     隨後領路人騎著機車帶我去"台中公園+大安森林公園"風格的公園玩耍，下車後我竟然看見任穿著我們的雙胞胎黑夾克從Mr.居的機車上跳下來走向我，然後微笑著告訴我她也發生了和我一樣的遭遇。

     我們回到陌生乾淨宿舍，任只是微笑擁抱因為一直揣測著過往人事物可能會有的反應而掉眼淚的我（Mr.居沒來，所以我擅自認為他應該還活著）。

     我作了一堆白癡的、另一個世界生活的想像：

1. 硬是跑回去上課的話，拉開桌椅同學一定會被嚇得一哄而散的（椅子自己動了——嗚哇啊！！之類）

2. 我可以在這另一個世界的男女合宿宿舍繼續接受教育，因為亡者可以看的見彼此（大概就像靈異第六感那樣的感覺吧）

3. 爸媽很傷心，而我就算回去探望他們也無法再看見我；我聽說遠在他鄉的姊姊也藉由傳真收到了消息（咦為什麼不是e-mail）

4. 我沒完沒了地聯想沒完沒了地哭任也只能沒完沒了地安慰我（領路人也只是無奈笑著站在一旁）

     And so on and so on and so on...

     沒關係，已經離開的人擁有無盡的時間，因為他們的齒輪永遠無法再轉動。

     我的意識恍恍惚惚上浮在一方橄欖綠的空間中

     逐漸描繪出自己身體側躺著的角度

     過了一會兒，才決定睜開眼睛醒過來。

     面向白壁抱著捲在一旁的鵝黃棉被，愣了一會。

     抬頭向上，螢光指針赫然在昏暗中呈現了完美的直角。

     枕頭後第六床位的某Y室友開始磨牙，嘎嘎吱吱。

     再呆一陣，我才終於意識到了什麼，蜷起身子哭了起來。

     約莫三分鐘後，眼淚鼻涕滿臉地爬下床梯振筆疾書；某S室友問我要不要關電扇，我回答不用，她大概以為我只是被冷醒了。

     擤掉了五張衛生紙，感覺有點電解值失衡；不過停都沒停地草字略記完畢後，我終於可以喝口水了。

     當下凌晨三點五十分，某S室友留下我一人在濕氣游移的黑暗中。

     要摸黑回去睡還是醒著到天明好呢？

     難得記得自己夢什麼，真想問看看佛洛伊德我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了，嘎嘎嘎。

     以上。